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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周威信左手一按腰間鐵鞭,瞪視身前的四個漢子,終於咳嗽一聲,抱拳說道:「在下道經貴地,沒跟朋友們上門請安,甚是失禮,要請好朋友恕罪。」心中打定了主意:「能夠不動手便最好,否則那癆病鬼可有些難鬥!江湖有言道:『小心天下去得,莽撞寸步難行』。」只聽得那病夫左手按胸,咳嗽起來。

  那矮小的瘦子一擺峨眉刺,細聲細氣的道:「磕頭請安倒是不用了。你保的是什麼寶貝,給我們留下吧!」周威信一驚,心道:「鏢車啟程時,連我最親近的鏢師也只知保的是銀子,怎地這人卻知我保的是寶物?江湖有言道:『善者不來,來者不善。』真須小心在意。」於是抱拳又道:「請恕在下眼生,要請教四位好朋友的萬兒。」那瘦子道:「你先說吧。」周威信道:「在下姓周名威信,江湖上朋友們送了個外號,叫作『鐵鞭鎮八方』。」那病夫冷笑道:「嘿,這外號倒也罷了,只是這『鎮』字得改一改,改一個『拜』字。」那瘦子一愣,道:「改成『拜』字?嗯,姓周的,我大哥給你改了個匪號,叫作『鐵鞭拜八方』!我大哥料事如神,言之有理。」說罷四個漢子一齊捧腹大笑。

  周威信心想:「江湖上有言道:『忍得一時之氣,可免百日之災。』」當下強忍怒氣,說道:「取笑了!四位是哪一路的好漢?在哪一座寶山開山立櫃?掌舵的大當家是哪一位?」那瘦子指著那病夫道:「好,說給你聽也不妨,只是小心別嚇壞了。咱大哥是煙霞神龍逍遙子,二哥是雙掌開碑常長風,三哥是流星趕月花劍影,區區在下是八步趕蟾、賽專諸、踏雪無痕、獨腳水上飛、雙刺蓋七省蓋一鳴!」

  周威信越聽越奇,心道:「這人的外號怎地羅裡囉唆一大串!」只聽那瘦子又道:「咱四兄弟義結金蘭,行俠仗義,專門鋤強扶弱,劫富濟貧,江湖上人稱『太嶽四俠』那便是了!」周威信心想:「聽這四人外號,想來這瘦子輕功了得,那壯漢掌力瀋雄,這白臉漢子流星錘有獨到的造詣,那『煙霞神龍逍遙子』七字,更是武林前輩、世外高人的身份。『太嶽四俠』的名頭倒沒聽見過,但既稱得上一個『俠』字,定然非同小可。江湖上有言道:『寧可不識字,不可不識人。』」於是抱拳說道:「久仰久仰!敝鏢局跟四俠素來沒有過節,便請讓道,日後專誠拜謁。」

  蓋一鳴雙刺一擊,叮叮作響,說道:「要讓道那也不難,我們也不要你的鏢銀,只須借一兩件寶物用用,那也行了。」周威信道:「什麼寶物?」蓋一鳴道:「嘿嘿,你來問我,這可奇了。你自己不知道,我怎知道?」

  周威信聽到這裡,知道今日之事決計不能善罷,這「太嶽四俠」自是衝著自己背上這對「鴛鴦刀」而來,心想:「江湖上有言道:『容情不動手,動手不容情。』這四人一出手必是厲害殺著。」當下緩緩抽出雙鞭,道:「既是如此,在下便領教太嶽四俠的高招,哪一位先上?」他回頭一招手,五名鏢師和總督府的四名衛士一齊走近。周威信低聲道:「對付這些綠林盜賊,不用講什麼江湖規矩,大夥兒來個一擁而上。江湖上有言道:『只要人手多,牌樓抬過河。』」自己心中卻另有主意:「讓他們和四俠接戰,我卻是奪路而行,護送鴛鴦刀赴京才是上策。江湖上有言道:『相打一蓬風,有事各西東。』」

  只聽蓋一鳴道:「大鏢頭,我是雙刺蓋七省,鬥鬥你的鐵鞭拜八方。咱哥兒兩打一個七上八落,七葷八素!」說著身形一幌,搶了上來。周威信竟不下馬,舉起鐵鞭一格,使一招「桃園奪槊」,將他峨眉刺格在外檔,雙腿一挾,騎馬竄了出去。蓋一鳴叫道:「好傢伙,大鏢頭要扯乎!」周威信轉頭叫道:「我到林外瞧瞧,是否尚有埋伏!」說著縱馬向外奔出。花劍影流星錘飛出,逕打他後心。周威信左鞭後揮,使一招「夜闖三寨」,當的一聲響,將流星錘擋了回去。

  他和花蓋兩人兵刃一交,只覺二人的招數並不如何精妙,內力也是平平,一轉頭,但見那逍遙子仍是靠在樹上,手持旱煙管,瞧著眾鏢師將太嶽三俠為在垓心,竟是絲毫不動聲色。周威信心中一驚:「待等那人一出手,我稍遲片刻,便要無法脫身了。江湖上有言道:『晴天不肯走,等到雨淋頭。』」回手將鐵鞭鞭梢在馬臀上一戳,坐騎發足狂奔,一瞥眼間,猛見逍遙子手一揚,較道:「看鏢!」身側風聲響動,黑黝黝一件暗器打到。周威信舉鞭一擋,拍的一響,那暗器竟黏在鋼鞭之上,並不飛開。他心中更驚:「這逍遙子果然是高手,連所使的暗器也大不相同。江湖上有言道:『行家一伸手,便知有沒有。』」這時坐騎絲毫不停,奔出了林子。周威信見身後無人追來,定一定神,瞧鋼鞭上所黏的暗器時,原來是一只沾滿了污泥的破鞋,爛泥濕膩,是以黏在鞭上竟不脫落。

  他更加吃驚,心想:「武林高手飛花摘業也能傷人,他這雙破鞋飛來,沒傷我性命,算得是手下留情。」一時拿不定主意,該當縱馬飛馳,還是靜以待變。忽聽得林中有人殺豬似的大叫一聲,接著一片寂靜,兵刃相交之聲盡皆止歇。周威信驚疑不定:「難道在這頃刻之間,眾鏢師和四名衛士一起遭到了太嶽四俠的毒手?」

  忽聽得一人大聲叫道:「總鏢頭--總鏢頭--」聽口音正是張鏢師。周威信摸一摸背上包著鴛鴦刀的包袱,卻不答應。心道:「江湖上有言道:『若要精,聽一聽;站得遠,望得清。』」過了片刻,又有人叫道:「總鏢頭--快回來!賊子跑了,給我們趕跑啦。」

  周威信一怔,心道:「那有那麼容易之事。」一拉馬韁,圈過馬頭,只見林中奔出名趟子手來,歡天喜地的叫道:「總鏢頭,點子走啦,膿包的緊,全不濟事。」周威信喜交集,道:「當真?」趟子手道:「大夥兒一擁而上,奮勇迎敵。那癆病鬼給張鏢師刀,砍得肩頭帶花,四個人便都跑了。」周威信眼見事情不假,心中大喜,縱馬回入林,說道:「林外有十來個點子埋伏,給我一陣趕殺,通統逃了!」說著這謊話時,不自臉上微微一紅,心道:「江湖上有言道:『做賊的心虛,放屁的臉紅。』我可得定下神,別讓人瞧出了破綻。」

  張鏢師揚著單刀,得意洋洋的道:「什麼太嶽四俠,原來是胡吹大氣!」眾鏢子和衛士縱聲大笑。周威信瞧著豎立在地上的那塊墓碑,兀自不明所以。忽聽得林子後面傳來「唉喲,哎喲」的呻吟之聲。周威信道:「是受傷的點子!」眾人一陣風般奔了過去。聽那呻吟聲是從一片荊棘叢中發出,數十人四下散開,登時將棘叢團團圍住。周威信喝道:「小毛賊,快出來吧!」棘叢中呻吟聲卻更加響了。周威信手一揚,拍的一聲,一枝甩手箭打了進去。裡面那人「啊」的一聲慘叫,顯已中箭。

  兩名趟子手齊聲歡呼:「打中了!總鏢頭好箭法!」提刀搶進,將那人揪了出來。眾人一見,面面相覷,作聲不得。

  原來那人卻是押解鏢銀的大胖子汪鹽商,衣服已給棘刺撕得稀爛。江湖上有言道:「十個胖子九個富,只怕胖子沒屁股。」這個大胖子汪鹽商屁股倒是有的,就是屁股上赫然插了一支甩手箭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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